从形式说到形式主义
————勿以“实质合理内容正确目的高尚”代替“程序正义形式合法规则恰当”

                           安希孟
有人说， 中国古代哲学的核心是“天人合一”。董仲舒说：“天人之际，合而为一。”然而，毕竟首先

是“天人之分际分野”而后合一呀。分，而后合，而后相互感应。 天地未分，一片混沌，就是世界大同

吗？程颢说：“天人本无二，不必言合。”未分，当然谈不到合一的问题。不过天人合一的中国人至今未

得合一真传。只有天人相分，方可摆脱原始混沌野蛮状态，始有规则——行星绕日，辰宿列张，晨昏午晚

，春种秋藏，天地玄黄，周吴郑王，毛刘周朱，厅局县乡，红灯绿灯，你来我往。屈原先生说，遂古之初

，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没有宇宙的形状，就

没有秩序，也就不存在宇宙。
印度一项民意调查显示，这个民族不讳疾忌医，而是直面现实。面对“印度最大政治污点”问题，印度人

的回答是：“1984年英迪拉•甘地遇刺身亡后，全国各地发生反锡克教骚乱。”宗教宽容对于印度这个有

多种宗教信仰的国家确实重要。现如今，印度人民视不宽容为最大的政治污点。
一个不知反省的民族没有出息。尽管太原市每天车祸连连，闯红灯其乐无穷死伤无数， 研究生居然还有

人鼓吹：特殊情况下可以连闯红灯。于是太原和中华大地各类特殊人群闯红灯热闹非凡。“合理违法”，

革命武斗，正义劫财，红色暴力，乃中华大地奇观！天人合一， 就是人类的野蛮时代和非法制化。没有

规矩，一朝覆亡。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杂文作家摩罗说，有些以高尚理想的名义进行的战争造成可怕的杀戮。宗教不宽容和战争所祭的旗帜，就

是宗教“真理”实质正义而缺乏形式正当。“要为真理而斗争”，“头可断血可流思想不可丢”但是得按

照规则丢头颅。“生为XXXX 而战斗”“死为XXXX而献身”“千刀万剐”“正义之师”“义旗”“以科学

战胜愚昧”“锄毒草肥香花”“千头万绪，造反有理”，多么可怕的口号。有理就能造反？我们不是因为

有理才活着。无理就不活啦?那些天天为理想和正义而奋斗的人，常常要因此对人类人性进行清理清算清

查——水至清则无鱼。一说到清查，我就头皮发麻。多少罪恶，源于正义之师！人类的许多犯罪，是以高

尚理想的名义进行的。超速闯红灯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可是，别人的生命财产呢？有人说， 那我就

不管啦。有人说，我考研究生作弊，混个文凭go away，也不到课，是为了工作晋职方便封妻荫子目的高

尚。
似此，则凡不符合高尚宗教理想和科学理想的，一律予以剿灭——不管是什么制度、财产、观念、文物、

安全、他人的生命。历史上，每一种政治力量都把敌对力量视为逆贼、妖孽、乱党、贰臣、邪教、资产阶

级。德国人说应该实现人种优生优育，于是把600万犹太人杀死。俄国空想社会主义者为了建设理想社会

，要把愚昧文盲民众杀光。残疾婴幼儿或女婴，中国人抛弃，美国人领养。目的高尚——为了中国优生优

育和现代化后攻打美国解放那里受苦难的劳苦大众。红色高棉屠杀全国五分之一人口，也是为了建设社会

主义，这比主张逆行闯红灯的危害大多了。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有得到解放，你就还没有被解放。这里首重

的是一套形式说教。
正义啊正义，多少罪恶借汝之名以行。有的人开出的救世良方是：为了红色江山和红颜知己，可以闯红灯

。都是一个红字嘛！为了儿子上大学走关系，为了弟子飞黄腾达而破格提拔教授，都是以实质正义代替程

序恰当。许多大规模的集体杀戮，都是以正义战争的名义进行的。所有发动战争和文化大革命的人，都声

称自己是为了民族大众人类的进步。然而，检验和测量的手段就只能是社会实际效果。泽东毛名之曰动机

和效果统一论。在国家与革命、和平与暴力的问题上，有人主张，为了正义集体杀人是不需要承担责任的

，这和为了“救”自己的妻子而闯红灯撞人一样。况且为救自己的妻子闯红灯，动机高尚乎？如此一来，

则屠杀的规模越大，就越能成为英雄。遵守交通规则，就是关爱生命。违背之，就是剥夺生命。尊重生命

，敬畏生命，就必须恪守交通规则。为了正义，可以偷婴孩， 什么鬼话！！金规则说的是，你要别人怎

样对待你，就怎样对待别人。一个行为是否可行，就在于反求诸己，反躬自问。
一切正义皆形式正义，形式公正。苏格拉底赞成父告子，不赞成父为子隐。因为，形式上，如此一来，人

人会窝藏罪犯。金规则在中国人眼里是软规则。上海推出中华装。这服装难以成为世界服装，是世界范围

的少数民族服装。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何国人对于服装上的阶级斗争民族革命如此在意。于是我们就有中国

特色的规则。我以为我们当下所缺者，是普世原则和天下一家的精神。规则面前人人平等。分数面前人人

平等。真理面前人人平等。服装面前人人平等。如果高考加分合理，体育加分，抗非典护士加分，少数民

族加分，奥数加分，见义勇为加分，则人人加分，等于人人不加分。平等是指权利平等，机会平等，形式

平等，法权平等，不是实质平等，结果平等。美国托福成绩不因民族肤色职业而异。　
形式主义在吾华，形同虚设。西方美学、逻辑学、伦理学、法律学，莫不推崇形式主义。伦理学的形式主

义旨在构建抽象的普遍的道德法则，并不涉及具体的人和环境。法学的形式主义旨在构建逻辑严密、条理

清晰，普遍适用于特殊案例的规则体系。形式主义就是形式正义。
  规则之为美，在于它符合思维经济原则：简洁明了。简约为美。小的是美好的。任何规则都是一种约定

，具有简约的形式。红绿灯就很简捷。“志高则言洁，志大则辞宏，志远则旨永”。简约是智慧。言简意

赅。数学美就是形式美，程序美，简约美，诗意美。100以内的自然数中，60的因数最多，12 个。所以一

个小时被规定为60分钟。数学美也。红灯表示禁止，红色，从色谱学上比较合理。思维经济原则，遇红灯

车辆一律停止。文化革命要改为“红灯行，绿灯停”，荒唐也夫的笑话。周恩来劝阻。当然，红卫兵也还

是讲求规则的。红卫兵不反对本作者观点。
形式决定内容，内容依附于形式。没有形式的内容是空内容。没有形式，就没有质料。任何质料都通过一

定的形式表达出来。形式说明和解释内容。形式是内容的原因。形式是自立的实体。不能责怪形式。形式

永远有理。形式没有错误。灵魂是肉体的形式，形式是万物的灵魂。一切运动变化，皆是形式的变化，形

式一变，实质就变，质料谈不到变化。形式是事物中唯一可以被认识的部分。科学研究的是形式而不是质

料。形式形状行为方式姿势，对于健美模特很重要。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没有理由责怪灭绝的生物物

种自己不争气不争取。不能把形式看作无足轻重的被决定的东西。应该尊重形式——它的有无或大小，你

不能改变。
红色暴力、革命造反的另一种表现是善意谎言。谎言就是谎言。这形式和外表肯定不对。西方基督教伦理

是信、望、爱，为中华伦理所阙如。信的表现之一是诚信，源自对上帝的信仰。中华国民诚信丧失， 是

由于没有信仰。“不可说谎”，是基督教的箴言。发假誓言，天天宣誓，对天盟誓， 签名活动万万千，

就是遭禁止的谎言——现如今的宣誓，对红旗发赌咒，信誓旦旦。然而谎言就是谎言。松花江水污染事件

瞒报，有人说是“善意的谎言”。然而， 制造假话和谎言的结果，是欺骗。效果表明谎言出于恶意。政

绩观念，报喜隐恶，错失良机，掩盖事实，推脱捂盖，造成死伤武术，乏善可言。凡此，皆形式错误，因

为不可以起假誓，不可以对偶像起誓——除非对上帝。形式错误，满盘皆输。
撒谎是否道德，全看形式如何。从形式可知目的。形式的不合法，可以否决目的的高尚。对癌症患者撒谎

，有利于治疗。但是医学仪器操作着不可以对医生或主治大夫说谎，医生也不可以对病人家属隐瞒真相。

医生更不可以不按照病人的病情施治用药。在此，撒谎依然是不道德的。病人家属亦不可以以谎言延误医

治。医生的道德和目的，也得由形式正当来决定。无论对于任何病人，医疗程序在形式上都得合乎流程。

目的和结局由形式或过程决定。所谓形式，不是实绩。是否属于善良的谎言，目的是否得当，要由形式（

是否认真履行告知的义务和医治施治，是否按照规程来检测）决定。从形式看目的。手段（即形式）的卑

鄙，证明目的的卑鄙。效果的恶劣，是由手段（即形式）的卑鄙所致。手段的美好，也印证目的的高尚。

结局美好印证动机的善良。结局好，一切好。胜利者不受谴责。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1929-，)在谈到作品结构的统一性时说：哲学家的思想，和文章

的形式结构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思想不可能单独存在于文章之外。作品的思想意义与结构不可分离。昆

德拉探讨的实质上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问题。我们习惯于内容与形式的分离， “重质轻文”，忽视轻淡

文章的结构和技巧，把它们看作仅仅是传达“思想”的从属手段。然而，形式不是如此无关宏旨。文质彬

彬，然后君子。

人类制定规则形式，乃为着自身安全。形式决定内容。“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形神兼备，缺一不

可。有了规则才有方圆。形式决定内容。动物世界也有规则。只有傻子才不知道规则的重要性。潜水深度

安全警戒线，医生打针消毒。并非说每一次超过警戒线就一定死人。你大雾飞行不怕死，是你二敢。千千

万万中华好儿男违禁驾车违规停车未致死人命，然而大桥垮塌是积多次大型载重车辗压的结果。千里长堤

，毁于一旦，乃经年累月之后也。傻子和疯子多次违规，量变质变，概率加几率，于是发生事故。借口情

况特殊而违规，则天下之所有政府皆有借口违人权。收受贿赂，中国特色，国情理论，拒绝共性与普遍。

然而事有必至，理有固然，个性服从共性。特权观念、特权车、天王老子，破例违禁，吾华人之大不幸。

然国民愚，推波助澜。近亲繁殖，易生呆子，但有的人近亲繁衍的后代却当了博导，你不能因此个案例外

特殊而批评遗传科学孟德尔。
学逻辑就是学讲规则。规律一般不讲特殊!美国总统访华坐飞机得按照规定办事，只有中华毛有权擅调一

机去美接他。你办事，我放心，就行啦？？不行！得符合法律形式。西方任一级别领袖公费花销皆受监督

控制。吾中华干部视红灯若无睹。红灯区意思是：红灯停！不知为何吾中华学子长念叨吾中华也有LOGIC

呀!逻辑就是规律。以吾华之特殊逻辑对抗西方普遍逻辑，可乎？如是，则菲泰缅柬坦桑古代也莫不有逻

辑。不过他们不说自己古代有什么逻辑，而只让中华儿女自夸自吹？中华爱国者还不算彻底，应该更高调

地说：“吾堂堂中华大帝国，要你西方逻辑作甚!滚开!”
我们必须提倡形式正义，形式合法，法理正义。捉奸在床，痛打小偷，打骂犯人，乃非法也。形式决定内

容，制约内容。先有形式，后有内容。形神皆备，形在神先，形谢则神灭。形存实不亡，形亡则神亡。形

为万物之本。程序得当、形式正义、过场合法、中规中矩。 先有模子，后有砖坯。先设计图纸，而后高

楼林立大厦摩天。网络舆论暴力是以 “道德内容”，“道德高尚怒不可遏”，“实质正义”“ 舆论暴力

”，是内容对于形式的肆虐，和专制独裁恶意制裁，以道德的名义非法审判。鲁迅说“流氓总是和尚喝酒

他来打，男女通奸他来捉，私娼私贩他来凌辱，为的是维持风化；乡下人不懂租界章程他来欺辱，为的是

看不起无知。”然而这些人自己就不风化，就无知。他惩治淫妇，乃是最不道德的行为，因为形式不当。

石头打死,石击地主,火烧刘邓陶铸——也许该火烧，但应该在法律条文中有根据。以道德名义 义愤填膺

杀人烹人，或许就是犯罪。以道德的名义行事，是最拙劣的行为。无独有偶，耶稣时代也有正人君子怒不

可遏，要用石头砸死淫妇，被耶稣制止。不是说通奸无罪，奸淫有理，而是说，得有合法审判手续。研究

生学问滔天弥天 ，但应该到课。
在有些哲学体系中，和形式对应的，是本质，或者是内容。而在世界哲学中，和形式对应的，却是质料。

质料不是形式的内容或本质。形式概念源自于柏拉图的理念论。形式理论是柏拉图的主要哲学贡献。简言

之，形式是不变不动的永恒的非物质的本质和原型，实际可见的事物不过是其摹本而已。 知识就是对于

理念，也就是对于形式的认识。柏拉图认为，形式存在于某种独立于殊相的方式中，形式就是范式，就是

规则，就是规范，就是句式、范型、句型。殊相则是对于范式的不完美的模仿。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形式指事物的内在结构。形式和物质相反。形式和本质同义，因此被称为第一本体。

形式通常与终极因等同。“我通常用形式指每个事物的本质及其第一本体。”（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

》1032B1-2 ）亚里士多德也提出四因说：形式因：它规定一个事物是什么。质料因：它指的是一个事物

是拿什么做成的。在自然界里，对于任何事物，我们都会问，它是什么？——形式；它是用什么做成的？

——质料；谁做的？——动力；为什么要做？——目的。形式是一般，质料是个别。科学研究就是研究一

般。形式是万物中唯一可以认识的因素。它是我们唯一可以描述、认识、叙述、定义、分类、交流的东西

。质料却是心灵无法同化的不可认识的无结构的东西。
古希腊哲学认为形式就是本质，形式是普遍的。事物的发生，总是形式在先，即本质在先。形式是本体。

在各种被看作本体的东西中，形式是首要的，它先于质料，先于具体事物。所以形式是第一本体。形式是

事物的本质。亚里士多德认为，决定一事物是此而非彼的，就是形式。形式是现实的“是”，质料是潜能

的“是”。形式必然是永恒的，没有生灭变化的。形式是事物的原因，是本质。西方的法制和形式公理体

系源于此。形式正义，一切正义。
康德说，直观的形式，作为感性的一种主观性状，先于一切质料，也就是先于感觉。因而，时间和空间，

就先行于一切显象，先行于一切经验材料，使经验成为可能。形式先于事物本身，并且规定事物的可能性

。形式是被直接独自给予的，因为感性直观是完全特殊的主观条件，是一切直觉的先天基础。如果以质料

作为基础，那是大错特错的。相反，质料，倒是要以形式的直观为前提。（康德，《纯粹理性批判》，李

秋零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255页。）
在西方哲学里，形式及目的， 同质料及动力一样，是实在的，是存在着的，而不是虚无。形式要件，对

于存在，不可或缺。没有无形式的存在，也没有无存在的形式。一种没有形式的质料，乃是真正的虚无。

“直观的纯然形式，如果没有一种实在的东西，就都不是客体，就是虚无。”但是形式正义，形式合法，

却绝不是虚无。它是有着具体而实在的内容的。
索绪尔划定了人类的符号性书写的两种文字系统：表音文字与表意文字；前者指西方拼音语言，后者指东

方汉字语言。从莱布尼茨和黑格尔以来，学人们认为，拼音语言及其文化传统比较高级。世界哲人对汉语

作出贬损的评价。莱氏说：中国人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学好书法。睿智者的评论并非不经意的傲慢与偏

见。汉语的无规章可循，没有词类划分，语法结构，读音规则。汉字的繁难，全世界闻名。汉语的语法语

言形式系统不发达，缺少语音语言语法规程。拼音文字重形式，表意文字重内容。中文马字的形状，表意

马。
文字是语言的符号表达，从而形成思、言、字的等级系列。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及其价值最终体现在书写

的文字上。拼音语言的操用者常常嘲讽汉字书写的杂乱无章。汉字其实就是画影图形的象形文字。西方拼

音语言的抽象性与西方形而上学体系，同步行进在精致的逻辑思辨及其规则性道路上。海德格尔认为，西

方形而上学的语言属于规范的逻辑语言。在拼音语言中，声音是一级所指，使意义直接出场；文字是二级

所指，间接所指，只能使声音出场。拼音书写是意义与声音之间使意思延缓出场的衍生物。鲜活的言谈一

旦被书写，镌刻为物质性碑铭，意义便被遮蔽。为了解构西方形而上学，德里达以凸显西方的拼音文字的

方式颠覆逻各斯中心主义。然而拼音文字构成了西方的历史与文化。西方拼音文字是一种注重规则的语言

，有一套形式规范。这和西方法制观念吻合。汉字却仅仅着重内容。
————2007年中秋节朗月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