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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宗教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副主任。研究方向:价值论、社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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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空间的无限言说——清真寺之现象学诠释
来源: 作者:马俊峰 点击:146次 时间:2009/4/27 0:06:50

摘要:本文主要通过对伊斯兰教的宗教与社会活动场所——清真寺之现象学诠释,展现出清真寺的独特的内在特质,并进一步揭示它已成为穆斯林们生存的见证,从而构筑出有限空间的无限言说的生命体验方式,为持守住人之为人的理念,建构人道主义提供了更有价值的思想资源。

  关键词:清真寺 穆斯林 存在 空间与言说

  清真寺,阿拉伯masjid的意译,音译“麦斯古德”意为“聚会礼拜之地”[1]。它是伊斯兰教主要宗教与社会活动场所。如果从它的外在形式上看,它代表着伊斯兰教建筑的独特风貌,体现着一种伊斯兰教建筑的独特神韵,从内在内容上看,它确实构成伊斯兰文化的一个主要组成部分,它融伊斯兰教的宗教、艺术、建筑为一体。它为穆斯林在场言说提供了平台,而穆斯林在清真寺获得了言说的合法性,从而标识着穆斯林自身的身份或位格,使它们在现世的在体与自我得以统一,消除了在尘世间迷失自我或丧失自我的可能性。与此同时,清真寺以自身的存在,向穆斯林们敞开,为他们提供在场言说的空间,每当召唤他们来清真寺参加宗教仪式时,穆斯林们都会说“塞俩目”以表问候,从而以确证此在的存在,并确认自身的位格,来承担起穆斯林应有的职责与义务。“敞开”拓宽了他们活动的领地与场所,他们在其中言说获得在世的本真我,而这种本真我只有在清真寺中显现,本真我之间的言说照亮了空间,逻格斯在本真我之间的言说中被托起,犹如一道闪光忽然回照到穆斯林的心灵,使穆斯林们醒悟,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持守情操,审慎从事,保持自我统一,那么,空间与言说就成为穆斯林真我在此世的存在境域。由此可见,穆斯林与清真寺的关系紧密相连,不可分割,彼此以对方为前提而相互得到规定。《古兰经》曰:“为世人而创立的最古的清真寺,确是在麦加的那所吉祥的天房,全世界的导向”[2],“清真寺”、“吉祥的天房”与“全世界的导向”对接,“清真寺”既是最古老的又是最现实的穆斯林历史的见证,“吉祥的天房”是尘世间最神圣领地,正如此,它成为穆斯林超越此岸达到彼岸“导向”,也成为他们灵魂得救与自我完善的“导向”。

  清真寺矗立大地,与天地相连,它以天、地、神、人聚集于自身,它为穆斯林们开辟了在场的空间,并召唤他们,它以威严、圣神、沉默的言说在引领着穆斯林,穆斯林们也渴望或期待着在空间言说中使灵魂得以净化,“言说”使他们体验或分享两世幸福,这为他们进一步从此岸走向彼岸,从有限走向无限,完善偶在的自我提供了平台。然而,就清真寺(空间)本身而言,它规定了穆斯林之所以为穆斯林的本质与旨趣, 清真寺也因穆斯林的在场而获得了规定,圣神的空间与言说构成了真主临在的域所。穆斯林们也会在这域所中体验到灵与肉的和谐,意识到要扼制心中恶魔(欲望),使心之有序,还须有空间的开启即清真寺的在场,其言说不仅使真理得以显现,而且被置身开启空间的真理之光所照亮,看清了他们自己被何物所困所制,遮蔽得到解蔽,从而达到了祛“魅”,若离弃清真寺会使所开启的空间闭合,从而封闭了通向真理的道路,因此,圣训上说“真主最喜欢的地方,便是礼拜寺”,又说“谁早晚到礼拜寺去,真主便早晚给谁在乐园里准备下路餐”[3],这也就是说穆斯林早晚在空间中言说,才能分享到真主“在乐园里准备下路餐”,这种“分享”使穆斯林体验到真主临在。犹如圣训所言:穆圣说:“倘若你们经过天堂的花园时你们要进去享乐一番。”我说:“主的使者啊﹗天堂的花园是什么?”穆圣说:“就是一些礼拜寺。”我说:“怎样享乐呢?”“他说:“就是念:‘赞主清洁’,‘歌颂真主’,‘万物非主,惟有真主’,‘真主至大’”[4]。所以言说所开启的空间是真主临在的空间,这个空间成为穆斯林与真主对话的通道,穆斯林在有限的空间进行无限的言说中,突破了有限的自我,承担起了生命之重,因真主而使缺失的自我得以完善和更新。清真寺就其外在形式而言,虽然是一种建筑物,但不同于一般建筑物,它已成了穆斯林精神生活的栖居,穆斯林不能没有它,它也不能离开穆斯林,一旦穆斯林弃它而去,它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而穆斯林也就成为无家可归者,所以伊斯兰信仰把穆斯林与清真寺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伊斯兰信仰主张真主独一,强调绝对统一性,正是由于伊斯兰教的信徒们信仰真主独一,坚持绝对统一性,持守住了自己的根本,找到了自己之所以这样存在着的理由和根据。所以,他们不至于在面对变动不居的尘世生活,在道德领域陷入相对主义,从而走向虚无。恰恰相反,伊斯兰教信仰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根本,使得他们从中获得了存在的真我。如外宣礼所是:“真主至大!真主至大!真主至大!真主至大,(这四句应当高声念。)我证万物非主只有安拉,我证万物非主只有安拉;我证穆罕默德是主差使,我证穆罕默德是主差使;(这四句低声念,以下高声念。)我证万物非主只有安拉,我证万物非主只有安拉;我证穆罕默德是主差使,我证穆罕默德是主差使;大家来礼拜!大家来礼拜;大家来成功!大家来成功;”[5]。这种以宣礼的形式用逻各斯开辟了一个纯粹而明亮的空间,这个空间便成为穆斯林真我在在世享乐的花园,花园又是什么,圣训上说“主的使者啊!天堂的花园是什么?”穆圣说:“就是一些礼拜寺”[6]。每当宣礼响起,他们就去清真寺参加宗教仪式(这里指礼拜),在礼拜之后他们每次都会体验到一种新生。若一旦穆斯林们逗留于清真寺,言说向他们敞开,于是,言说便成为他们存在的一种方式,他们通过言说来赞念真主,在赞念真主中获得恩典,恩典使他们分享到真主的喜悦,使身心和谐,从而体验到幸福。

  清真寺是一与多,有限与无限,神圣与世俗的界面,每当穆斯林走进清真寺,他们意念指向真主安拉,通过沐浴的形式,洁净身体,以期待净化灵魂,提高他们的品级。通过礼拜的形式,使他们能够听倾真主安拉的言说,在听倾中他们获得了喜悦与永生,这样,他们在在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有了意义和价值,从而使得他们在在世的在世之感有了担保。当他们跨出清真寺,他们就会直接遇到现实欲望的诱惑,要扼制住这种诱惑,就得完全依靠穆斯林的自我坚定的内在绝对统一性,而这种统一性是由伊斯兰信仰给予的,只有它才是最有力的武器。可以说这种武器经过在清真寺的历练而增辉,成为穆斯林应对现实的一种尖端而又锋利的武器,穆斯林在清真寺的熔炉里不断地煅造此种武器,从而更坚定了他们的信仰,持守情操(持守真主独一),并且他们在清真寺的召唤,真主安拉的指引下,踏上伊斯兰教信仰的正确之路,避免在现实生活中成为迷途之羔。从这个意义上说,清真寺勘查穆斯林,成为信徒之为真正虔诚信徒的见证者。清真寺成为了他们的历史见证物,穆斯林们因清真寺的存在,使自己存在者才得以存在,所以,在穆斯林生活的地方都会看到清真寺这一建筑物,也可以说,它是穆斯林精神生活的家园,是激荡世俗化的神圣的唯一存再者,在这物欲横流的现世生活中,它便成为唯一的一块没有受浸染的净土。同时,清真寺收敛天、地、人、神聚集于自身,它召示穆斯林们以怎样的方式来应对变化不居的现实生活,从而使自身内在统一与外在的现实达到和谐,即灵与肉的统一。另外,清真寺以其独特的方式,却拥有了开启言说的空间,而穆斯林们正是在这清真寺中言说,使得穆斯林自己才能超越感性的现实,能够真正地聆听到真主的言说,由于这种超越使得他们的灵魂从有限提升到无限,灵魂在跪拜言说中得到圣言的慰籍,真主安拉莅临信道的穆斯林言说中,穆斯林因在清真寺言说“塞俩目”与做了礼拜而获得真主的恩赐和关照,与此同时,他们的灵魂分享了真主的喜悦,他们凭借自己所拥有的有限的能力是无法认识真主安拉,只有在清真寺的赞念真主的言说中,体验真主的临在。穆斯林们知道真主安拉是全智全能,只有虔诚信仰才能确信与认识它的存在,而清真寺为穆斯林提供了表白信仰理念的空间,这种表白以他们的共同信仰而言说得以确证,这样,清真寺在穆斯林的心目中显得神圣、庄严、肃穆。若在清真寺内大声喧闹或者言谈他人是非,是对清真寺这块神圣领地的亵渎。穆斯林们在清真寺的神圣、庄严、肃穆的气氛中体会到了这点,因此,他们对清真寺产生敬畏和谦卑,其根本源于对真主的敬畏和谦卑,真主以言说的方式莅临清真寺,他们因而很畏惧,畏惧使得他们显得谨慎,无论他们在说还是在行为中都是如此。这便为在现实生活的他们树立道德自律与行为趋于完善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和前提条件。

  清真寺是通向至善——真主安拉的一条通道,也是穆斯林通向彼岸乐园的一条通道,作为穆斯林不能仅仅滞留在尘世欲望之中,也不能人为地去另凿一条通道,简捷的把自己抛向乐园,而是要凭靠自己在清真寺所做的拜功。信六大信仰,日常生活之中坚持施舍,以实际的行动来完善他们的德性,一旦德性完善,因德性之善的本性将他们引向彼岸乐园,这便成为穆斯林们终极关怀的境域,于是,伊斯兰教的终极关怀向他们的信徒开启,因终极关怀关照着他们在世生活,他们在在世的生活获得价值和意义,他们因有伊斯兰教信仰而脚踏大地具有踏实与厚重感。正是如此,他们对此世生活怀有强烈的热爱之情,无论如何,他们都想要好好地活着,珍惜真主所赐与他们一切的一切,以最完美的形式来回报真主给予他们的神圣生命,穆斯林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拥有伊斯兰宗教信仰,就在他们临终时,心有所靠,意念指向真主,在言说“清真言”,赞念真主中,灵魂悄然离开人世,留给在世唯一的馈赠——幸福,也是给穆斯林信仰正道者最好的馈赠品。

  清真寺又是宗教与政治界面,它使得穆斯林的灵魂与肉体得到很好的安顿,灵魂因伊斯兰教信仰而心之有序、有据,肉体却处在现实社会之中,因受欲望的诱惑而心之失序,可纯粹而明亮的空间(清真寺)使得心之秩序澄明,“澄明”让他们意识到,灵魂可以在信仰中找到归宿,而飘泊不定的肉体可在澄明的空间找到自己的寓所,灵魂与肉体在这儿得到平衡,肉体在澄明的空间领悟到自己的位格,担当起自己的职责与义务,将伊斯兰教的律法内化成自己的道德律令,达到知行合一,从而完善在现实生活的“我”。清真寺又以有限的空间向穆斯林敞开,空间成为穆斯林得以实现其本质的场所,“有限”意味着是有规定,“规定”一方面规范心之秩序,另一方面规范穆斯林的社会生活有序,“有序”意味着他们参与和分享着善,获得美好生活的观照,从而从根本上说,为他们的政治生活的展开提供了必要前提条件,他们以共同的理念与言说在场(空间),他们身具二重性,既是虔诚的伊斯兰教信徒,又是社会的公民,公民来到空间言说——神圣的逻格斯,并固守住了“人”之理型的标准,这与因现代性问题而丧失了“人”或这种“人”已荡然无存的境况截然相对,这种对立就是政治,其反映了不同的政治理念,在古典政治学看来,政治的目的在于公民的生活质量的优良[7]。所以,可以说真正的政治在于回答一种美好生活方式。清真寺以纯粹明亮的空间区别周遭黑暗的域所,从哲学上,可以被表述为存在的相关领域与非存在的领域,从政治上,可以被表述为政治生活的有序与无序,因受信仰背景的支撑,形成善与恶的对峙,则其现象学的意向结构便构成神学政治的景观,使政治哲学成为可能。通过知识社会学的考查,在起源上,政治学与哲学实为一件事,政治学涉及人如行动,而哲学以对于最高存在的观照为目的,人必须依(最高理念的)观照而行动,此二者在逻格斯概念中浑然一体,融洽不分[8]。而恰恰是在纯粹明亮空间的言说之中目的与行动和谐统一,他们便由此获得神圣逻格斯的观照。在美好生活理念的支撑下,在空间言说中深受“教化”,将教法内化并成为他们虔诚信仰的信念,外化成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以穆斯林的这种独特心性结构、熔铸了一种美好生活方式,来参与分享幸福,同时通过政治诉求来保护这种生活方式,因为这种生活方式与其它生活方式是相冲突的,而这种冲突恰恰就是一与多、绝对与相对,归根结底它正是在现代性话语之中所呈现的问题,这样,对此问题的政治的哲学思考和回答,便成为政治哲学关注的主题。所以,通过对清真寺与穆斯林、空间与言说、有限与无限、神圣与世俗、信徒与公民、宗教与政治关系之深入的思考,可凸现出穆斯林当今的生存境域,他们被从遮蔽的处所带到无蔽的处所,在这里,构建了自己的真实世界,并且他们的真实本质在有限空间的无限言说中澄明,在这真实的生活世界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根椐,从而获的了生活的勇气和力量,而他们的生活意义便在这真实的生活世界展开。

  总之,清真寺以它一体多面的拓扑结构或空间,通过现象学还原,使穆斯林走进真实的生活世界,展示或持守住了穆斯林之所以为穆斯林的所是,从而揭示了人之所以为人之所是如果说清真寺是穆斯林的栖居所,那么,大地就是人之所以为人之所是的栖居所。所以,人在大地的召唤中走进了存在的玉所,人不在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不在是形而上学的玩偶,他是大地的新人。

  【注释】

  [1] 金宜久主编《伊斯兰教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1年 第319页

  [2] 马坚译《古兰经》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1年 第45页

  [3] (埃及)纳绥夫·阿里·曼苏尔编辑 陈克礼译《圣训之冠》第二集 台湾回教协会印行 1988年 第39—40页

  [4] (埃及)纳绥夫·阿里·曼苏尔编辑 陈克礼译《圣训之冠》第二集 台湾回教协会印行 1988年 第38—39页

  [5] (埃及)纳绥夫·阿里·曼苏尔编辑 陈克礼译《圣训之冠》第一集 台湾回教协会印行 1988年 第139—140页

  [6] (埃及)纳绥夫·阿里·曼苏尔编辑 陈克礼译《圣训之冠》第二集 台湾回教协会印行 1988年 第39—40页

  [7] 洪涛《逻格斯与空间—古代希腊政治哲学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8年 第15页

  [8] 洪涛《逻格斯与空间—古代希腊政治哲学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8年 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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