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勤文集
    李学勤,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清华大学国际汉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兼西北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多所高校教授,中国先秦史学会理事长,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等。 1996年起,任「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科学家、专家组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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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07-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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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 《李学勤文集》作者自序

    《李学勤文集》作者自序
                李学勤
                
                 
                    
                1952年,我离开读书的清华大学,到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参加编著《殷虚文字缀合》,开始了自己的学术生涯。1954年起,在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就是后来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荏苒至今,已经过去50多年了。

                   
                我这些年来的主要研究领域,是先秦的历史文化。在大学和考古所的几年,努力学习的是甲骨文和战国文字。来历史所后,由于作著名历史学家侯外庐生的助手,长一段时间在他指导下做思想史的研究,但先秦还是重点。“文革”后,我转到古文字古文献研究室,又到先秦史研究室,便完全回到秦一段。

                   
                先秦历史文研究特点,是必须涉及多种学科。在狭义的历史学以外,还得综合考古学、古文字学、文献学等等方面,为了进行较研究,甚至需要外国古代的知识。我曾经建议,用“中国古代研究”或“中国古代文明研究”来称呼这一多学科交叉的领域。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历年写的小文也显得相当驳杂,大家很容易在这本集子里看到这一点。

                   
                前些年,我应安徽教育出版社之约,曾经编过一本自选集,1999年以《当代学者自选文库•李学勤卷》为题出版。那本书共选辑了70篇,现在这本集子也收入70篇,与安徽教育的那本没有重复,都是从我以往的书和集子以及报刊上另选的,有兴趣的读者,不妨以这两本自选集合看。

                   
                这本新的集子,在选目上尽力包括我历年着力过的各种学术方向和问题。其编排的次序.首先是带有通论性的作品,然后按时代先后,史前与传说时期和夏代在前面,殷商、西周、东周至秦在后面,随之是关于典籍文献和关于简牍帛书的部分。和安徽教育那本自选集一样,没有收我早年写的现在看来错误已多的文章,论古文字因而难于排印的论作也基本不选。

                   
                我在先秦历史文化这个领域里摸索前进的步,是踯躅曲折的。如上文所说,起初由甲骨文和殷商考古着手,又辑集整理战国文字。六十年代,因深感积累不足,转而侧重金文以及青铜器的研究。七十年代,有机会参加新出土简帛的整理考释工作,又跨入新的学科范围。出于一连串主观、客观的原因,对于许多重要问题只能浅尝即止,给自己留下不少遗憾。今天这个领域有关的各学科或学科分支越来越细化,信息量迅速增长,要想在一个科中保持前沿位置都是非常困难的,像我这样“横通”的经历自然不足为训。谈到我曾涉足的一些学科,想乘这一机会,对其在新世纪的发展说几点个人的想法,向读者请教。

                   
                甲骨文的研究早已扩充形成了一个相当大的学,即甲学。一般把甲骨学的诞生到发展的历程分为三阶段:自1899年王懿荣发现鉴定殷墟出土的甲骨文算起,到1928年殷墟考古发掘以前,是第一阶段,殷墟甲骨大量私掘和流传,学者通过甲骨文的研究,认识了甲骨对殷商研究的重要:卷义,推定了殷墟的性质和时代。殷墟发掘开始后,到抗日战争时期,为第二段,考古的重大收获给甲骨的分期研究奠定了基础,各方面研究扩大了甲骨学的影响。建国之后,是第三阶段,甲骨获得更大进展,特别是《甲骨文合集》等书的完成出版,将材料系统集中,分期研究更是成果频出,这为今后系统深入的研究工作准备了前所未有的良好条件。

                   
                释字仍然是殷墟甲骨研究的一项基本课题,还有相当一批很关键的字没有得到辨识,或者没有充分解说。我想,应该进行有计划的考释工作,优先解决那些对理解整个内容有较大意义的字。甲骨学的研究对象,已经不限于殷墟甲骨了。其实早在1953年,郑州二里岗就出过字骨,有一片上面是卜辞;2003,济南大辛庄也发现和殷墟非常接近的卜甲,文字较多。这些仍是商代的,1954年,洪洞坊堆出土了字骨,1956年被鉴定为西周的。此后,各地发现的西周甲骨颇多,近岐山周公庙出土的几批,更引起公众的普遍注意。看来,西周甲骨的研究正渐成为甲骨学的一个分支。

                   
                甲骨学当然不是只研究卜辞文字,而且卜辞的文例等问题要依靠对甲骨形制、卜法等等的认识。以后的学者要突破看拓本、读文字的限制,对甲骨本身做更多的考察。

                   
                同样的,金文的研究应作为青铜器研究的一个部分。我觉得,青铜器研究早该被视为独立的学科,要从青铜器的形制、纹饰、铭文、功能、组合、工艺等方面综合研.或者还可以把艺术的分析赏鉴也列为一种角度。

                   
                与甲骨一样,青铜器是考古遗物.因而需要而首先应当用考古学的方法来研究整理。分期和分域,是这种整理的中心要求,也只有做好分期、分域,才有利于使用青铜器铭文即金文中的历史材料。

                   
                过去许多学者对青铜器分期有重要贡献,已经建立了很好的框架,但多数是由金文的释读和系联出发的,因为各家对方面的见解容易分歧,分期的结果便大有差异。最近我有一篇题为《青铜器分期研究的十个课题》的小文,建议:“在分期的方法论上,应强调以考古学的类型学研究放在首位,继之再以古文字学等去论证和细化。同时,当了解青铜器的演变是多线的,分期必须与分域相结合,排出各个区域不同时期的谱系。”
                 
                西周的金文最为丰富典重,与《诗》、《书》等文献又有密切联系,影响于历史文化的研究最为重大。2000年通过验收的“夏商周断代工程”所排的西周金文历谱,在以往各家成果的基础上做了改进,当然也仍有若干问题有待讨论和修正。近期有几件很重要的与历谱相关的器物出现,在这样的趋势下,解决久成悬疑的“月相”问题,进一步确定金文历谱,可能为期不远。

                   
                1926年秋天,王国维先生作《桐乡徐氏印谱序》,指出近世所出兵器、陶器、玺印、货币等六l国文字,“上与殷周古文、中与秦文、下与小篆不合”,不能以六书求之者,实际是那时当地的通用文字,与《说文》和正始石经的古文相同,这一真知灼见,开启了战国文字研究的肇端。五十年代以来,包括六国文字同秦文字在内的战国文字研究逐步开展,到七十年代后竟成为古文字学发展最快的分支之一。

                   
                中国的古文字,从萌生到殷商、西周一脉相承,进入春秋,随着国家的走向分裂,出现了西土(秦)与东土的差异,后者到战国时又区别为三晋、燕、齐、楚等系.造成《说文叙》讲的“文字异形”的局面。及至秦兼并六国,在文字上“罢其不与秦文合者”,后世的文字,真草隶篆,皆出于秦文字,六国文字于是废绝。过去学者论述文字源流,每每空缺了战国一段,只是在战国文字研究作为学科分支成熟之后,空白才得以填补。

                   
                战国文字研究兴起不久,从事的学者不多,虽然有较多可喜的成果,值得深人讨论的问题还是不少。不难预见的是,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会有更多学人对此投入精力,将已有的知识综合起来,归纳出更多规律性的认识。

                   
                在六国文字的几系里,蓬文字的研究成果最多,这是因为楚文字出土材料非常丰富,特别是楚帛书、楚简,不但字多,且有上下文可寻,有些更能与传世文献对照,因而备受学者重视,现在已成为六国文字研究的前沿。另外,秦文字材料的发现也日渐繁多,尤其是最近西安相家巷秦封泥、龙山里约秦简的出土,数量之大出人意料,使大家对秦文字(战国时秦国和秦代的文字)的眼界一新,有关研究的扩也是可以预期的。

                   
                这里已经说到了简帛。简帛学同样是近年勃兴的一门学科,并且已经分划出研究简牍文书和研究简帛书籍这样两个分支。前可溯源到二十世纪初西陲简牍的发现,关系材料以汉晋更多,从而和先秦的工作联系较少;后者则多属战国到汉初,最引人注目的是荆门郭店和上海博物馆收藏的战国楚简,再有长沙马堆发现的汉墓帛书等等,吸引了历史学、考古学、古文字学诸多方面的学者,正在形成研索讨论的热潮。

                   
                简帛书籍使我们目见古代著作的本来面目,其中不少佚书是连司马迁、刘向、刘歆也没有看到。一系列的发现,促使学者对长期以来对古书的看产生改变,不少久被怀疑否定的“伪书”得以昭雪,也有一些确凿的“伪书”进一步定论。还有不少重要典籍,其时代由此明确,重为学者放心使用。大家逐渐认识到,历史上若干方面,特别是学术史、思想史,已经有了重写的机会。

                   
                应该说,目前我们对这大量空前的发现尚来不及仔细估量、充分消化。太急于导出术思想史高度的结论,恐怕还失之过早。有必要避免一种新材料出现,就随以“一阵风”式研究的倾向还有不少已出土的简没有整理,没有发表,同时在不久的将来又会有新的材料出土,深入踏实的工作是当前最需要的。

                    以上讲的意见,限于我识力的狭陋,都不够成熟,确实是“只供参考”。
                   
                最后我还想说一下,我个人学习的,虽然主要是这些“”的学科,但我并不认为这些对于先秦历史文化研究已经够了。想真正揭示历史文化的真,除了“实”的研究,还必须有“虚”的指引,这便是理论。回顾上个世纪,先秦一段历史研究之昕以变革发展,最重要有两方面的影响,一个是现代考古学的建立,一个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传播,才使研究具有现代的特色。相信在世纪中,理论的不断创新将对先秦历史文化的研究起重大的促进作用。

                    请允许我把安徽教育那本自选集序言的最末一句话再写在这里:“重读这70篇小文,瑕疵满目,为之汗下。读者如尚以为可教,何幸如之!”
                
                                                                   李学勤
                                                                 2005年3月1日

    李学勤 发表于:2007-8-15 上午 10:41:34